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讯息:是时代不需要「我们」了

日期:2023-04-13 10:55:40 来源:凤凰网

一.

成立「我们视频」那天,大家想着给它起名,六楼的办公室里坐了一圈人。


(资料图片)

每个人都可以提一个名字,领导拿着黑笔,在白板上挨个写词。白板上写得密密麻麻,叫什么的都有。

「看看人家澎湃名字起的多好,又是澎湃如昨,又是Paper谐音梗。」珠玉在前,大家争执不下,脑洞开始不够用了。

想来想去,最后是总编辑王跃春拍板,一锤定音。「就叫我们吧,我们视频。」

名字一出,四下哗然,大家愣了,「到时候别人问我在哪里工作,我说在我们视频,人家会不会听不懂?」

是吧,多难听一名字,叫了6年,发现大家也越叫越顺口了。

二.

开始做视频的时候只有7个人。7个从社会新闻部转进深度调查部,再转出来的文字记者。

当年安心给报纸写稿,可以一写写一辈子。大家都是学新闻出身,不少人连视频格式都说不清楚。

但这并不妨碍小刚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面,给我们做鼓舞人心的动员会。

他清了清嗓子说,「我们要搞一件大事!」

「搞」这个字眼,他压了重音。

他特别喜欢用「搞」「靠」这种带着奇怪意味的词汇,并且喊出自己独特的气势。

其他的内容我完全记不清了,言而简之,大致意思是,新闻资讯视频的时代开启了,我们就是短视频新闻时代的奠基人,到时候,新闻史上一定有我们这群人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
那年确实新闻短视频还方兴未艾,小屏直播更少。新闻市场上的供给整体还是以大屏主导,打开屏幕就是漫长的口播,说着不少人都听不下去的台词。

那天我坐在底下,暗搓搓地想,就报社这群人,懂个屁的视频。

三.

确实,「我们」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做视频。

人家视频要的是声画和谐,是构图标准,是镜头稳定,而「我们」要的是核心现场、核心画面、核心采访。

那年还是「我们视频」拍客的张建斌,拿着手机,在太原内涝的现场逮住了耿彦波。

耿彦波面对镜头,五分钟里正面回答了他数个问题。当听说奥体中心有不少居民被困,耿甚至直接叫来了交管部门,询问事发现场的情况。

这件事让大家大为震撼。活了大半辈子,做了这么多年新闻,「原来新闻还可以这样做啊。」

再后来,张建波来到「我们视频」,成为一名记者。

再再后来,在河北保定男童坠井的救援现场,他和程彦斌、寇家祥、程媛媛、唐瑶,在天寒地冻里面,为了直播,守了一天一夜。

他的人生轨迹,在30岁时拐了个大弯。

四、

被「我们」骗来的,还有朱必胜、马骏、俞金旻、黄启鹏等一干人。

没有「我们视频」,朱必胜可能还在四川某个地市台里做编导,前两天就不会拨通张继科的电话,发出了全网独家的那条消息;没有「我们视频」,马骏可能还在兰州待着,不会去土耳其现场,去体会大地震后的满目疮痍;没有「我们视频」,俞胖子不会因为自己超重的吨位,在台风天的外滩上「一站成名」;没有「我们视频」,黄启鹏也不用火急火燎从一个摄影记者转型,一点点开始学怎么写文稿怎么拍摄,不用在去泉州塌楼现场的路上,一边在高速上驾车狂飙,一边玩命回复后方消息。

想想用骗这个动词,真挑不出什么问题。这都是玩命的活啊,给再多钱,是不是也要掂量掂量值不值得干。

你说,人到中年,不想着安身立命,不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,不想着趁还有心力去做个掮客,盘活手头的那点资源,每天扑的不是爆炸就是水灾,要不然就是塌方,得罪了一屁股人,难道图的是一稿成名天下知吗?

五、

就是因为工作太危险,导致「我们视频」地方新闻部的团队里全是男丁。

招人的时候,邮箱里面不是没有收到过女记者的简历,于是我兴匆匆发给小刚。

小刚抬头就给我泼了一盆冷水。他问,女记者你招来以后,放在地方,然后让她们去突发现场,安全性真的没问题吗?

我想想,就这工作强度,就这工作变数,万一出点啥事,确实十个我都担不起。

团队里面不是没有女汉子。唯一个女汉子身高超过一米七,大腿比我两只胳膊还粗。

怀孕的时候,杭州桐庐廊桥垮塌,我犹豫了好久,要不要让她去现场。而她连夜就从杭州赶到,不仅完成了现场搜救直播,并且还在医院采访到了伤者家属。

现在回头想想,发不发这条新闻,除了感动自己,又有个屁用?

六、

可当时的我们不是这么想的。

我们钻进了牛角尖里,总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,就对不起年轻时候的自己,对不起自己带着荣光的职业责任。

小刚说,做新闻不等天亮。于是大家也是这么做的,手机都不敢静音。

几年前的一天晚上,半夜2点,吉林松原发生5.7级地震,当地震感强烈。

手机地震警报App突然响了,我从床上一跃而起,开始挨个给睡着的记者和编辑打电话。

成片是半夜3点出来的。

早晨8点,腾讯新闻给微信推送的第一条新闻消息,就是松原夜里发生的这起地震。

想都不用想,全网只有我们一家有现场视频。

七、

「我们视频」最牛逼的时候是2019年——一共接近150号人,日均产量稳定100条,开了包括《紧急呼叫》《回到现场》《我们直播》《局面》《世面》《有料》等接近10个栏目。

那三年,「我们」最长的一次直播开了106小时,记录了廊坊坠井男童救援全程;泰国普吉岛沉船持续跟进报道超过一年,回访时在打捞出来的凤凰号残骸上,甚至发现了中国幸存女生的身份证;在四川凉山扑火牺牲烈士悼念仪式现场,「我们」在采访中拍下了消防员独自抱膝痛哭的感人瞬间;在江西张玉环的家中,宋小女对「我们」说,「他还欠我一个拥抱,这个抱,我想了好多好多年,我非要让他抱着我转」;在埃航坠机现场,「我们」还原了航班的坠机过程,在废墟中找到了被烧坏的电脑、手机……

2019年上半年,六个月里面,我们视频主持的微博话题超过1万个,119个微博话题阅读量过亿,日均阅读5000万+,月均自主热搜话题上百个,单日最高微博阅读量1.6亿,秒拍单日播放量超3亿,微博阅读和互动量常年稳居机构视频榜头部。

八.

这种东西,回过头再拿这么多字去说,类似「爷当年也辉煌过」,听起来似乎有点可笑。

可那时候,我们经常觉得,这是一支铁打的团队。放眼整个中国,「我们视频」也是最牛逼的采编团队之一。

想想「我们视频」真是个世外桃源啊。

没什么派系,没什么勾心斗角,同事都是朋友,争执的无非是几个选题到底应该给谁做,可以大大方方把后背交给对方。

就是太美好,离开以后,我经常想回去看看。但更多时候,是愧于踏进那个院子——毕竟自己已经做了逃兵。

想想那些在雨夜里面继续行走的同事们,想起赍志以殁的那些同行们,总觉得真心无颜再见江东父老。

九.

那时候的日子真是短,每天眼睛一闭一睁,天亮时往工位上一屁股坐下去,抬头天就黑了。

从幸福大街6楼到2楼,从7个人到150个人,这里的人来了又走,走了又来。

最好的那年刚好是2019年,报社在过16岁生日,推出了「石榴计划」。

院子里栽下的石榴树发芽结果,挂在枝头,喷上农药然后腐败,最后在冬天死掉。

第二年春天来了,前台大哥说,「这些石榴树都没活过来。」

十.

我在那家报社工作了7年,在「我们视频」工作了5年。中间被纪委例行谈话过,坦坦然然进去,坦坦然然出来。

离职时候,算了一下,7年里面,一共有3000元推不掉的车马费,我一分都没敢装进自己口袋。除了交公的,剩下直接捐给了慈善机构。

同事们大抵也很干净,这我是愿意去相信的:收到封口的礼金,还会自己贴钱,打回到对方的户头里去。

十一.

前两天,他们在告别合影,我没能回去。

岁月没有放过他们,照片里面,他们也开始老了。

青春里面,他们每个人都有很棒的故事,还有很多忘不掉的人生交集。合订起来,就是一本厚厚的移动资讯视频发展史。

我真的很想认真多写一些他们的故事,记录下每个人的名字。

我也真的想多用一些动情的句子,来表达我心底里的热爱和遗憾。

但想来想去,我只能落下这些平淡的句子。

十二.

这个时代里面,耿彦波是少数,某些被新闻热血点燃的时代也是个少数,世外桃源的同事情谊也是少数。

在少数的瞬间里面,我们都觉得能为时代做点什么,然后改变点什么。

在少数的瞬间里面,大家都一时忘记了,原来外面的世界每天都在枪林弹雨,依旧血腥残酷。

从2016年9月11日出发的「我们视频」,还没等来自己的7岁生日。

它会有新的活法,也可能会有新的身份,但是未必还有那批旧人。

这次,不是我们放弃了在时代里面的挣扎和努力。

而是时代不需要「我们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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